大理寺在洛陽的刑獄地，燈火通明。

這段時間因機緣巧合得到飛速升遷的大理寺少卿周興還在刑獄中處事。

最近出朝中出了幾件非常大的案件，關押在大理寺大牢中的犯人非常多，需要努力做出成績來以證明自己能力的周興，幾乎每天都在這裏呆到很晚，除了審訊還是審訊，有太多的犯人需要他親自審問，並上報武則天定罪了。因為新近被提拔，他需要與其他人較勁，看看誰的功勞大，以再獲升遷，而經他手辦的案件多少就是衡量功勞的成績，他不敢懈怠。

大牢中關押的犯人就是他的政績，而審訊時候鞭子落下時犯人們發出的哀嚎及隨後的招供，讓他非常有成就感，為了盡快審理結束手中的案件，做出成績，他創出了多種審訊的方式，連刑具都發明了不少。這些新式的方法和新的刑具讓他收獲頗豐，許多犯人抗不住嚴刑拷打，很快就屈打成招。犯人招了，案件就可以基本結了，他的功勞又多一件。

功能多了，他做起事來樂此不疲，不過雖然說天天興致滿懷，但時常熬夜還是很累人的，審訊犯人也是件費力傷神的事，連續幾天拼命做事後更是如此，今天晚上周興在寫了一會案件卷宗後，有點吃不住疲勞，以手拄著下巴打個瞌睡，準備瞇一會眼後再繼續做事。

原本大理寺的大牢晚上時間都是挺安靜的，除非犯人被打狠了，有呻吟聲、叫喚聲發出來，不過這些人在被獄卒喝罵幾陣後，也會忍住，不敢再有大的聲響發出來。只是這段時間獄中關押的幾位原本的朝中重臣，卻是很不服氣的樣子，時常喝罵，這不，剛剛罵了一陣。累了睡去。對犯人的喝罵已經無動於衷的周興對此充耳不聞，只是不聞不等於不被幹擾，如今沒了聲音。他覺得清靜了許多，心情也好了很多，很快就入夢。

這些天的夢境都不錯，時常做到再被升職。或者被太後讚賞的事，今日入夢也是一樣，在他捧著一疊卷宗向武則天稟報時候，那位讓人害怕的太後又稱讚了他，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謙虛的話。就被什麽聲音吵醒了。被打攪了好夢的周興非常憤怒，他要發飆了，竟然有人敢在夜間時候在大牢中鬧出大的動靜來，真是無法無天了。大理寺卿被留在了長安處事，洛陽的事基本由他這個少卿負責，可以說洛陽在大理寺事務全由他說了算，沒有得他允許，基本沒什麽人敢到這裏來鬧騰喧嘩的。這也是周興憤怒的原因！

只是在看清什麽人喧鬧時候。周興心涼了半截，趕緊起身，整整官衣，小步迎上前去，對夜半時分來到大理寺大牢的這名不速之客打拱作揖，一副恭順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是不能惹的，太後武則天當然是一個。而面前這個人也是。除了不敢招惹面前來人外，周興還覺得這個人會給他帶來麻煩了！

來人正是賀蘭敏之。他在陪在武則天瘋狂了一陣後，也起床換衣，留起不了身的武則天在寢宮裏面，自己出了宮，帶著幾名隨從直接趕往關押犯官的大理寺大牢，他要趁夜提人，將程務挺和黑齒常之從牢中要出來，免得過了個夜，武則天又改變主意，增添麻煩！

他在出來之際，當然細細吩咐上官婉兒，除了一些接下來日子必需的吩咐及安慰的話外，還讓上官婉兒不要進去打擾，武則天還在裏面思考重要問題。這種情況下，武則天是會自己收拾好場面，不讓其他人知道荒唐過一回的。而對賀蘭敏之來說，怎麽都不能讓上官婉兒這個不知道任何事的小丫頭進去服侍，不然他和武則天之間的奸情就要暴露了！

在賀蘭敏之從上陽宮出來時，夜已經深了，比前些年延遲了好些時候的洛陽城內宵禁已經開始了，街道上沒有什麽人，只有一隊隊巡邏的金吾衛軍士騎馬跑過。不過對賀蘭敏之這樣一個敢在宵禁開始大搖大擺在街道上行走的人，沒有人敢上來阻攔問詢。賀蘭敏之隨從們手中所打印著“武”字及秦王府標志的燈籠是最好的通行證，要是敢有不知趣的軍士上前阻攔，不要賀蘭敏之做什麽事，這些軍士的上官自會去找他們的碴！

街道空曠，賀蘭敏之帶著隨從很快就來到大理寺大牢，叫開了門，直接往裏闖。獄卒認出來者是何人後，不敢有什麽的阻攔，點頭哈腰地在後面作陪，連報告周興的時間都沒有。

賀蘭敏之在聽了跟隨的獄卒報告後，知道周興就在裏面，也直截了當地往周興所處地方過去。在被驚醒的周興上來恭敬行禮時，他很傲氣地沒有回禮，還用非常冷的眼神看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將他的親信抓進獄中的酷吏，悶聲問道：“周少卿，程務挺將軍和黑齒常之將軍被關在什麽地方？”

聽到賀蘭敏之這般問詢，周興的心再涼了一截，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他在猶豫了一下，才道：“回秦王殿下，程將軍和黑齒將軍關在天字牢房中，殿下是想去看他們嗎？！”賀蘭敏之的威嚴及他身後十幾名面相不善的隨從讓周興陪感壓力，說話間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賀蘭敏之再用冷眼瞄了兩眼周興後，沒一點感情地說道：“你帶我去！”

周興再次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問什麽，機械地應了聲：“是，殿下，下官帶你去！”說著恭敬地作了個請的手勢，小步快跑在前面帶路了。賀蘭敏之背著手挺著胸，跟在周興後面。

程務挺和黑齒常之被逮下獄後，已經被暫時革了職，他們因為被裁定為謀逆罪名，被關在關押重犯的“天”字號牢房中，兩將已經被審訊了幾次，也用了刑，賀蘭敏之跟著周興來到關押他們的牢房外面時候，看到的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情景。

兩人的牢房在斜對面，站在過道上可以隱約看清裏面的情景，曾經叱咤戰場的兩位猛將，被戴著腳鐐手銬，身上衣服破裂多處，可以看到身體上的那觸目驚心的傷痕，這肯定是嚴刑拷打後留下的痕跡，看到此景的賀蘭敏之心內有著難言的憤怒。

因為牢房裏面燈光昏暗，周興看不到賀蘭敏之的表情，但他已經猜測到賀蘭敏之為何而來，心裏越加的惶恐，小聲地問詢道：“秦王殿下，要不要打開牢門！”

“打開！”賀蘭敏之依然沒有表情地喝令。周興聽到後，馬上吩咐跟隨的獄卒將兩個牢門都打開。在獄卒打開牢門後，賀蘭敏之一甩衣袖，大步走進了程務挺的牢房，兩名隨從也跟著他走進了牢房。

“程將軍，程將軍，我是武敏之！”賀蘭敏之輕聲的喚道。他這才完全看清程務挺身上的傷，周興審訊手段還真兇殘，竟然將一名彪形大漢打成這副樣子，皮開肉綻了，手和腳上還戴著沈重的腳鐐手銬，都有一層皮被磨掉了！賀蘭敏之馬上再令周興將腳鐐手銬打開。

因受刑後身體傷痛，好不容易入睡的程務挺艱難地睜開眼睛，眼睛定了好一會才看清面前是賀蘭敏之，只是受了巨大刺激的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應，只是定定地看著面前幾人。

“程將軍，你受苦了，今日我是來接你出去的！”說著抓住程務挺的手緊握了下，“有什麽話出去後我們再說，趙紅，賀蘭應，吳過，吳雄，你們四人扶程將軍出去！”

“是，殿下！”跟隨賀蘭敏之進來的趙紅、賀蘭應、吳過、吳雄四位隨從應令後，馬上上前來攙扶程務挺，準備將他扶出牢房。

周興聞聽後大吃一驚，忙結結巴巴地問詢：“秦王殿下，他們是重犯，你不能……帶他們出去，不然……太後會責罰下官的！”

“太後答應讓本王來提人，你明日進宮和她稟明事就行了！”賀蘭敏之懶得再解釋什麽，再令獄卒將黑齒常之的牢房也打開。

已經被外面的動靜驚醒的黑齒常之翻身坐起，看到進來的是賀蘭敏之後，驚喜異常：“秦王殿下，真的是你？”他是知道，因多了幾句嘴被人冠以“謀逆”事下獄，唯有賀蘭敏之可以救他了，不過賀蘭敏之在長安，都沒趕回來，還真不知道何日能出獄。只是他沒想到，沒幾日就看到賀蘭敏之出現在牢房中，如何不讓受了重刑的他驚喜異常。

“黑齒將軍，本王剛剛從洛陽回來，知道你和程將軍被關在這裏，馬上就過來看看情況如何了！”賀蘭敏之抓住程務挺滿是血跡的手，滿是自責地說道：“請將軍再委屈一樣，待出了這裏，本王會請醫生給你們好好醫治一下，相信身上的傷很快就好的！”

看到賀蘭敏之不把他當這裏的主官看待，自顧行事，周興心裏的滋味可真不好受，看到黑齒常之和程務挺都被賀蘭敏之的手下攙扶出去後，還是上前阻攔了，“秦王殿下，你不能這麽隨便提人，要真是奉了太後的令，那下官要看到太後的手令才可以，不然不會讓你將程務挺和黑齒常之這兩位重犯帶走的！還請秦王殿下體諒下官的難處！”說著不停打拱作揖，額頭上的汗一個勁地往下流淌，感覺這些年從來沒這麽緊張過！

“本王不是告訴你了嗎，太後答應讓我來提人！”賀蘭敏之走到周興面前，再次威脅道：“太後答應本王的事，你竟然還敢阻攔，敢抗命，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說你違抗驛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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